竞争的公共政策寓意——彭小瑜在北京大学公共政策讲坛发表演讲

      11月16日晚，应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MPA教育中心邀请，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彭小瑜在廖凯原楼437报告厅以“竞争的公共政策寓意——由马克思·韦伯和理查德•托尼谈起”为主题发表演讲。政府管理学院助理教授杨一、助理教授马啸等参加了本次活动，讲座由杨一老师主持。
 

      讲座伊始，彭教授首先围绕为什么市场经济会加强竞争这一现象谈起，他认为可以从历史的角度进行探索。学者在谈论社会主义的起源时都会谈及法国大革命：资产阶级革命承诺却未实现的自由、平等、博爱的理想，尤其是其中的平等，在其实际的而非抽象的意义上，是社会主义理想的重要组成部分。资产阶级革命的遗产被理解为自由、平等、博爱，在现代世界具有很高的接受度，但是其中带来主要社会弊端之一，是对竞争和个人利益无节制的认可。彭教授指出，从晚清到民国，我们接受了达尔文的科学学说，在思想传统上对其派生物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敌意并不强烈。可能我们需要在这方面大大提高敏感度，进一步加强对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批判，进一步突出团结合作对社会发展和进步不可或缺的推动作用，不要动辄把竞争等同于社会发展和进步。

      接下来，彭教授提出了“社会中的竞争在原则上究竟是正面还是负面的”这一问题。他谈到，对我们社会历史上和现实中的竞争问题上需要做更加系统的讨论，并在讨论中更加重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导作用。亚当•斯密以来的西方自由主义者对竞争的肯定、对人与人之间团结合作的弱化，在晚清以来的中国其实有比较大影响，得到很多人的认可。我们也许可以和需要辨别区分经济管理学意义的竞争和社会学意义的竞争。彭教授强调，资本主义社会强调的竞争是“把他人工具化”，但是经常被包装为合理和有用的，有时候很有诱惑力。

     理查德•托尼认为基督教和资本主义在原则上是不可能兼容的，而韦伯恰恰认为二者在一些历史语境中可以完美相融。韦伯非常重要的意图是推动一个强大德国资产阶级的形成。韦伯的很多著述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写作的，尽管他对社会学研究方法论的贡献非常突出。作为一个社会主义者，托尼认为韦伯对基督教与资本主义的关系的认识是不准确的。彭教授指出，我们不应该忽略韦伯的阶级属性，不应该忽略他写作的意图和历史背景，包括他研究中国文化背后的意图。

      接下来，彭教授谈到“分享”的概念。一方面，在西方传统文化中，尤其是在中世纪的基督教文化中，私有权的合法性是不可置疑的；另一方面，物质财富的公共属性也得到公认。中世纪的法学家很有智慧，提出了“分享”的概念，以化解财富的私有和财富的公共属性之间的张力：私有财产在法律上得到承认和保护，财富在根本意义上的公共属性通过个人将财富与他人分享来实现。私有财产的合法性包含有所有者的社会责任心和愿意将私有财产用之于社会公益的意愿。这种突出社会团结、试图构建相对和谐社会关系的西方传统文化，在资本主义兴起的过程中被严重削弱。

      彭教授强调，人们通常将美国看作是受到基督教深远影响的国家。实际情况可能很复杂，表面现象和实际情况不一定完全符合。自由资本主义的观念在美国有很大影响，有时到了排斥其他价值观、包括基督教价值观的程度。托尼曾经谈到过，美国的基督教传统受到过很大冲击，譬如美国独立宣言突出个人主义的特点与基督教的一些核心价值观在逻辑上就有矛盾。彭教授指出，英国工业革命带来的社会问题激励了托尼这样的学者对资本主义提出了严厉和系统的批评。他们认为，宗教改革以来，经济伦理和经济政策领域逐渐发生的重大变化之一，就是国家和教会退出了社会经济领域，放弃了对工商业者的道德和制度约束。

      而之后的资产阶级革命和工业革命带来了极其严重的、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经济不平等、前所未有的对竞争的偶像崇拜。贬斥国家对社会经济活动的调控、轻视认可社会公益的价值观对人的指导作用，历史地看，都是对和谐的社会发展非常不利的。以片面、过滤掉复杂历史背景的方式阅读韦伯以及其他一些西方文化传统中支持资本主义的观点，不是思想史和学说史研究的稳妥方法。

      讲座的最后，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马啸老师对本次讲座进行了总结及评议。他谈到，评判一个学者工作的重要性，可以看他在和谁在对话，而彭老师的研究是在和学术史上一些非常重要的学者进行对话。非常感谢彭老师给我们做了这么精彩的报告。

    主讲人简介：
    彭小瑜，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西方古典学主任中心。主要研究中世纪欧洲教会史、教会法和现代欧美天主教会。主要著述包括《教会法研究》《基督教与近代西方民族国家》《社会的恶与善》，主编《世界史（古代卷）》中古部分，《外国历史读本》上册。